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
崔宇春听了就像吃下只苍蝇,踢了干草一脚后把最粗壮的一捆树枝提了便走,走两步后又转身问道:“这树枝上怎的没有树皮?”
小四川嬉笑着反问:“干累了想吃点东西不?”
崔宇春一愣后便提着树枝疾走,马益军不想领崔宇春的情,只是小四川都答应了,他也不好插嘴,待崔宇春转身便嘀咕道:“想显摆就明说嘛,整的自己仗义的像个关二爷似地,谁稀罕你的几根破草。”
小四川离得近,倒也听得清楚,笑道:“这屙屎不生蛆的鬼地方,害得老子受了人家一捆茅草的大恩,还得和树叶子掺和着用。”说完便听见崔宇春“先不忙扎,把能吃的树皮扒下来”的喊声便传来。
李二根来的晚,不知道先前的事儿,觉得茅草少了点,只是为人不太多话,也就没有多问,抢过自己拿手的活熟练的干了起来。
小四川心里不痛快,那边挖洞的众人却正在穷乐呵,在众人怂恿下,贵州佬于怀山拉起歌来,初时只是唱些军歌,后来黔驴技穷了,又不愿露短,便主动说要唱家乡小调,怪腔怪调的,初时听不太真切,到后来小四川却听懂了,只听于怀山拉长着声音唱道:“自古各行怕各行,老蛇最怕是雄黄,人怕出名猪怕壮,瞎子怕走水塘塘,铜盆最怕铁刷子,淘沙匠怕刮地王,原来各样怕各样,男人最怕浑婆娘。”
那边众人听到此处哄笑起来,哄笑后又有赵德彰调侃道:“我说于怀山,你知道浑婆娘啥样不?我看你耳小颧突,鼻头无肉,实乃孤寡之相啊,能整到个浑婆娘也不要放过哦!”“铁血首发”
孙大有倒喜欢和赵德彰抬杠,嚷道:“神棍,于寡人没东西给你骗,省点口水吧。”
刘玉亮精起耳朵想听于怀山的歌词,全被他几人给搅和了,当即骂道:“想唱就给大伙唱一个,要不就赶紧闭上你们的鸟嘴。”他这一嗓子过去,于怀山的歌声就又出来了。“谷田谷子怕空壳,好汉最怕病来磨,人怕中年丢妻子,半老不少想法多…….”
能听懂的人听到此处又是一阵哄笑,旁边没听懂的见大家开心也跟着乐呵。崔宇春不知几时到了众人后面,冷着脸道:“低俗,唱这种淫曲也不脸红,什么东西也带到队伍里来了,低级趣味。”
于怀山听见崔宇春骂便不唱了,众人大眼瞪小眼,也有些恹恹,洞子里一下子清净了下来。
李二根到底是篾匠,有他加入活儿干得又快又好,虽然比崔宇春他们动手晚,材料也颇有不如,但东西却做的又快又好。小四川抬着新做的“门”去试装来看,途中瞟了眼二班,见他们正相互鼓着劲闷头苦干。到了一班挖洞这边,一盏油灯正在新挖的坑凹的洞壁上散发着昏黄的光亮,人都靠着洞壁在灯对面站成一溜,以免挡住了光亮。狭窄的洞子尽头马益军正拿出吃奶的力气猛凿,张有、杨第在他身后将土刨在弹药箱里,王有才则将装好的箱子抬起来递给后面的李强,在后面的于怀山垂头丧气的接过李强递过的箱子,再跑一段递给恹恹的刘玉亮、赵德彰等传到洞外。这进度有些让小四川失望,不过他更关心于怀山怎么能在干活时还哼出流畅的歌声来。
刘玉亮见小四川来了,将手中盛土的箱子递给赵德彰道:“瘸子来了啊,整一段你们家乡的小调来听听行不?”
小四川咋呼道:“整啥子歌,袍哥人家,咋个干那些拉稀摆带的事,我们那里只有找不到婆娘滴光棍汉才哼,整去整来就是那两句,没得于怀山那个好听。”
孙大有抬杠道:“现在都解放了,哥老会早晚被收拾,我看你还是别抱着你那袍哥不放了。”
李强却有些好奇,问道:“听说你们那里的哥老会规矩很多,是不是真的哦,你当年是不是哥老会的?”
小四川插进运土的队伍,接过传来的箱子再递给赵德彰后答道:“这个咋个说呢,他们也不是啥子好东西,真为咱们穷人说话的还是毛**。戏子、吹鼓手、剃头匠等三教九流是不能入袍哥昵,穷人虽也能入会,但还不是一样被富人欺负。我家里子妹多,把家给拖垮了,入会的孝敬也出不起,我自己出来得早,也不晓得他们的规矩,只晓得在会里称呼是不能乱来的,三哥、五哥都是些有头脸的人,如果是称大爷的,那就更不得了了,我这辈子也没见过,就是三哥、五哥也是高高在上的。在我们那里,二哥是骂人的,棒客(土匪)才称二哥。”
马易军听这话可不乐意了,喘着粗气道:“土匪也有杀富济贫的,相比哥老会的表里不一,又当婊子又立牌坊,我觉得他们连土匪也不如。”
张有见马易军也累了,便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活,马易军刚转身便听于怀山插嘴道:“都不是好胎胎(东西)。”
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,马易军的气呼的一下鼓起来,正要针锋相对,却听后面有声音道:“都别挖了,抓紧时间休息,下面传来消息,敌人可能要逃跑了,说不定会经过咱们这里。”
小四川循着熟悉的声音看去,来人正是晁有宽,略一想后回道:“那就不挖了吧,就这样也将就了,收拾收拾休息了,可把我眼睛都望穿了。”
马易军却听得有些疑惑,问道:“都被围住了还怎么逃跑。”
晁有宽道:“总有漏网的嘛,就算一个也没漏出来,咱们也还要防范来接应他们的敌人不是。”
马易军点点头明白了,转头收拾起家伙什来,小四川拉着李二根将新扎的门立了起来,七手八脚的开始准备把它装上。
气温仍在持续不断的下降,本以为洞子挖好后能暖和一些,然而气温的降低却抵消了他们一切的努力,快天明时洞内反而变得更冷了,所幸还算有点准备,不然这山上还能活下几个人实在是个未知数。
天明后,伴随着严寒而来的还有鬼子的飞机大炮,先是呜呜声将众人吵醒,紧跟着就是地动山摇。马易军依旧对这种“鼓上的颠簸”不太习惯,不时地从嘴里倒出些不堪的脏话来,只是谁也听不清。
轰炸一过,李金武便找了小四川道:“出去看看情况,一班二班轮流出去,这次你带头。”
小四川听话后点点头,就拉了马益军一起出洞来。洞外的严寒使二人恨不得钻回娘肚子里去,外面的阵地被摧残了这许多次早已是满目疮痍,之前困扰众人的积雪早换成了黑土,就连早先看似坚不可摧的山石,如今看来也如朽木一般。
泥土气息中夹杂着些焦糊味儿,马易军极目向远处看去,也没见敌人来的迹象,只隐隐传来些爆炸声,前后两面都有,恐怕是在预示着最激烈的战斗已经开始。
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好像风暴中心的风眼,宁静得让人让人不安。小四川远远看见晁有宽带着三连的两个兵也在观察,便一拉马易军向那边走去。
马易军意犹未尽地将注意力从远处收回,跟在小四川后面絮絮叨叨念叨道:“妈的要来便来,憋得人难受,要依我,兄弟们直接过去和他妈拼了,窝这里打又不打……”他本想说撤又不撤,只是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。
小四川突然驻足不走了,回头道:“我说你个龟儿子硬是干土匪的料哈,怎么就没点长劲。”
马易军讪笑着道:“这个,我不是憋得慌么!”
小四川曲起两个指关节作势想打他脑壳,马易军赶紧拉开架势,小四川调头继续走,说道:“不作数的屁话是不?我也曾经这样过,只是都躲着人说,你小子倒好,当着你班长我就絮叨开了。”
马易军赶上两步道:“你不是说是临时的么?这会儿倒假正经了,何况我这不是没拿你当外人么!”
小四川道:“别,少套近乎,谁要你把我当自己人。诶,不对,你小子也学会油腔滑调了!”
晁有宽老远便看见小四川二人了,也向他们走来,马易军见相距不远了,怕话说不完,便赶紧道:“我说的是真心话,我老觉得和大家隔着点什么,只和你才没这感觉。”
小四川回道:“不会啊,我看大家和你相处的很好嘛。”
马易军道:“这我知道,打仗我犯蒙时,身边的人也都照顾着我,要不然早交待了,只是这与你们之间的相处不一样,我老觉得隔着点什么。”
小四川道:“这么说罢,你脑子里少了一样东西。”
马易军道:“什么东西?”
小四川道:“信念。”说完朝晁有宽迎去。
晁有宽尚未走拢便开口道:“鬼子看来是要拼命了,三连这边减员得厉害,主阵地上的三营恐怕也不好过,任务太重了!回去告诉李金武,作为预备队,你们要随时要有顶上去的心理准备。”
小四川道:“放心吧排长,咱们都等着呢!”
(这收藏寒颤啊,快撑不下去了,关注本书未收藏的朋友,支持则个。也好让我心里有点底。)
